Friday, March 27, 2009

Above the cloud, under the storm。





她明明那麼無法適應冷天的。

如果有一個尚稱完美的週末,
在九時左右因為生理時鐘或是陽光而緩緩睡醒,
盥洗以後隨意套上昨晚甩了一地的牛仔褲和薄外套,
如果還嫌晚春的蘋果市寒涼,
把手袋裡的圍巾胡亂套上兩三圈,軟呢帽往頭上一搭,
襪子倒不必穿唄,踩進鞋裡以後打上兩個漫不經心的繩結。
往西走約三、四個街口,再往南走相等距離,
街上早就亮起來了,但也無所謂,她邊走邊想著等等該喝什麼好,
最近腸胃不喜歡牛奶,豆奶配咖啡老有股澀味,
Cappuccino 看來是出局了。
Espresso 很有一股太過振奮的錯愕,明明是週末的,
美式咖啡不巧地會讓人想起公司廚房的馬尿,
那麼,還是老套的 Americano 吧。
路途上如果無聊,從垃圾桶上方或街角撿份還算乾淨的 ny times,
光是文字交叉遊戲和 fashion/style 版就可以消磨好些時辰呢。

她點了簡單的 americano,不必糖也不加奶,
一杯墨色的汁液被圓厚的杯盤包圍著,
繼續挑了靠窗邊的沙發位,
迫不急待地啜了口咖啡才發現那 americano 燙的可以,
她心裡皺著眉頭噯了一聲,倒也不是真的抱怨,
反正隨便哪家咖啡館的 americano 大多時候都一個樣地燙,
要怪也就怪自己心急唄。
她稍微打量沙發椅的位置,
確定光線充足以後便心滿意足地蜷在椅上看報,
不過看到報紙的第四五頁,
往往還來不及跟咖啡店的小哥/妞借一隻筆來玩文字交叉遊戲,
就會有個傢伙沒禮貌地往她正閱讀的那頁"搭"地一聲彈上來。
然後她給這傢伙一個笑臉,或是假裝慍意,
終究還是沒法老擺個撲克臉,輕輕地給她一個擁抱,
接著向櫃台要一杯榛果拿鐵,
2% milk, half syrup, one extra shot please,
她才發現原來老套的不只有她自己。

隨她想去哪吧,
她往往不必過度操煩接下來整天的行程,
抑或是繼續流連咖啡店把整版的週末刊看完,
然後到另一家小店吃三明治與鹹肉,
或是兩人手勾手地去逛逛那一整排的華服。
站在某個街角等待行人號誌轉綠的時候她常有一種身為居民的錯覺,
這與知曉一些角落小店,或是在咖啡廳翹腳看報並無甚大關連,
既然是錯覺,必定是冀望和失望中途斷裂的結果,
誰說越是希望的事越會發生呢,
有時候錯覺的產生正好反應了無法實現的失落。
不過等紅燈也只是一分多鐘的事情,
等號誌又轉成 walk 她會讓她勾著她的臂膀。
街上的行人隨著時針轉過 12 越發越多,
她倆很快地混入人群中跟著淹沒。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她逐漸不去理會關於錯覺和失落的兩三事,
"fuck them" 她心想。

曼哈頓的陽光特喜歡從午間緩緩探出頭來,
她因此覺得下午的時光特別好消磨。
他們去過很多地方,
有時分頭在博物館和藝廊繞了大半圈找不到彼此,
他們於是說好從今以後該一起行動。
至於逛街採買,她喜歡倚重她的意見。
她說這件太素了唄,妳何不在裁縫店訂做就好;
她又說這件的領結恰巧適合妳,一邊說著,
面對著面伸手替她把 Anne Fontaine 的褶邊順攏。
等待她著衣的時候她喜歡在店頭尋尋她喜歡的款式,
她比店員還迫切的為她調整褲長與衣領。
有時著實買得太多了,她喜歡尖牙利齒地嘲諷她一番,
但在下一間又一間的 boutique,
繼續陪著她挑工作場合的襯衫與出席宴會的小洋裝。

工作以後,她第一次嘗有金錢上完全的自由,
她於是終於能寬心地隨著她去到任何一間她喜歡的餐廳,
一同討論菜單,讓她決定開胃菜以及配合的酒,
有時貪心一些,甜點就上了雙份。
但她從沒有跟她坦白的是,她希望為她煮一餐飯,
當然不是那種從網路上看來,充滿松露和奶油醬汁的三星食譜。
只是一頓簡單的,從前菜到甜點的手工食物。
她同她說她不能像在某某餐廳一樣,
期望完美勻稱的醬汁,或是蓬鬆恰到好處的舒芙蕾,
她繼續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如果得作成那樣,她還要更多的練習。
她看著她,她還沒來得及說,"我希望妳能嚐到我的心意",
她給了她另外一個擁抱。
她當然不經意地在食物裡頭多放了一點紅椒粉和番紅花,
或是在醬汁裡多撒了幾滴白蘭地。
但那都不甚要緊了。